我们的研究表明，与实名注册相关的访问障碍对中国社交应用的在线社群产生了深远的影 响。为评估中国实名注册制度及应用商店审查的境外影响，我们研究了我们识别出有访问障 碍的中国社交媒体应用的下载模式。这一分析使用的数据来自应用商店情报提供者Appmagic 维护的数据集，该数据集涵盖了2015年至2023年中国公司开发的应用的每月下载数据（详见 附录1 - 数据分析）。这些数据为中国实名注册制度作为审查工具的直接或间接全球影响提供 了量化指标。

2017年后，海外用户下载中国应用呈下降趋势

我们对相关应用程序的下载情况进行了研究，发现中国庞大的意识形态安全防火墙有效地限制了全球 社群与中国用户之间的交流渠道。通过分析关键时期的数据，我们估计受到影响的应用下载量下降了 82%，相当于丧失了2350万次下载。2017年，这些应用的下载量达到3200万次，但到了2023年，全 球范围内的下载量仅剩570万次（详见下方表2）。

如上文第4.2节所述，中国在2017年实施了重大立法改变，加强了互联网公司的实名注册要求。这些 规定的实施与我们观察到的，有访问障碍的应用在海外下载量大幅下降之间存在一致性。此外，值得 注意的是，尽管存在访问障碍的应用下载量确实出现大幅下降，但那些我们未识别出访问障碍的社交 应用在同一时期内的下载量也下降了40%。这种普遍的下降趋势表明，除了实名注册带来的访问障碍 之外，还有其他因素导致下载量的减少。因此，前述提到的相关应用丧失了2350万次下载量的数字， 应该调整为大约1410万，以便我们能更准确地评估下载量减少带来的影响。

在实名注册要求实施后的两到三年内，几乎所有地区的相关应用的月度下载量都显著下降。对于同时 面临两种类型访问障碍的应用，这种影响尤为显著，下载量下降了98%（从2017年的超过2780万次降 至2023年的约48.4万次）。在北美，受电话号码障碍和应用商店审查影响的应用，从2017年的900万 年度下载量降至2020年的不到100万。

在亚太地区，中国社交应用在2017年达到1200万次的年度下载高峰，但此后已降至不到300万次。在欧盟和英国、东欧和中亚以及中东北非地区也出现了类似的下降趋势——这一趋势随着更多中国应用对跨国用户实施国内实名注册要求可能会持续。

在下载量显著下滑的情况下，我们的研究仍然记录到一些相关应用的下载活动。这些下载是否表明用户成功绕过了审查，还是仅仅因为应用信息提供者搜集数据的方式导致了这一结果，我们无法确定。然而，这些下载可能揭示了中国意识形态安全防火墙存在漏洞，审查者可能会尝试堵上这些漏洞。实际上，基于2020至2023年相关应用的三年平均下载量，我们预计到2024年可能有超过550万次的中国社交应用下载因硬性访问障碍而受到进一步限制。其中，因电话号码障碍影响而未能实现的下载预计约420万次，因应用商店审查影响而损失的约为23万次，同时受到两种情况影响的约有100万次。

海外华人社群受到的影响

我们的研究显示，受相关访问障碍影响最大的是海外华人社群。为了评估这些影响，我们选择了2023 年在58个国家中显示有下载量的48款中国社交媒体应用。接着，我们根据这些国家的华人社群规模进 行了数据绘图，以此评估访问障碍的相对影响（见下方表3）。相对度量（纵轴）指的是每个国家每 一万名居民中应用的平均月下载量。这个比率是基于Appmagic的下载数据和世界银行的全球人口数 据计算得出的。然后，我们根据经合组织和联合国对侨民数量的保守估计，将这个比率与侨民数量（ 横轴）进行对比（更多详情见附录1 - 全球人口数据和侨民数据）。

表4中的每个点代表2023年某个特定国家的某个应用的。如果一个点的位置在图表的右上方，就意味着这个应用在拥有大量华人社群的国家中下载频率较高。图中的趋势线从左下向右上倾斜，说明中国社交应用在侨民较多的国家更受欢迎。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访问障碍在华人较多的国家反而更为常见。图中的蓝色点代表应用商店的访问障 碍，这种情况在像新加坡这样华人较多的国家尤其普遍，例如快手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而青色的点 则代表那些未受访问障碍影响的应用，如巴基斯坦的QQ，在华人人数较少的国家更常见。图表中代表 访问障碍的三条趋势线（蓝色、绿色和红色）大部分位于代表无障碍应用的青色趋势线之上，这也表 明在华人人口较多的国家，访问障碍更为普遍。我们通过单尾Z检验进行的统计测试显示了一个显著 的差异，确认在华人较多的国家中应用的可访问性面临更多挑战（更多详情见附录1 - 统计测试）。

这些结果看似矛盾，但背后的原因可能是海外华人在常常面临访问障碍的情况下设法绕过了政府的审查，成功下载了被禁的社交应用。

由于在中国无法使用美国社交媒体平台，像海外华人这样的跨国社群尤其容易受到中国应用访问障碍 的影响。对这些人而言，中国设计的网络平台往往是与中国国内在线社群互动的唯一途径。因此，受 访者普遍认为访问障碍的影响是显著的，尤其在获取新闻和信息方面（47%）。受访者还反映受影响的方面包括教育机会（29%）、职业社交（28%）以及与国内的朋友和家人保持联系（23%）。

从更广泛的视角来看，这些结果显示出中国政府一直在努力引导其网民如何看待世界，这导致了实名注册政策的广泛实施。这些政策为社交媒体应用的注册使用设置了障碍，对下载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对海外华人社群影响显著。因此，我们认为中共通过这些措施来保护所谓的“灰色地带”，从而保护中国国内的网络空间不受被视为“危险”的外国思想侵扰的努力，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取得了成功。